圣诞节那天,我收到一份来自她的礼物,是一支钢笔。惭愧的是,我竟什么也没准备。随钢笔附上的,是两张明信片,它们的外面用一张白纸自制的信封包裹着。信封上写着:“好好写字,天天开心。(虽然我的字也不怎么样。)”末了,还画了个剪刀手。我想起,原来是有一次我们交谈时,我告诉她自己的字写得并不怎么样,当时她嘲笑了我,现在却督促我好好写字。我拆开信封,看见第一张明信片上画了一棵圣诞树,边上用箭头标出:“圣诞树诶”,并写着“Merry Christmas”。“圣诞快乐,”她写道,“也可以是元旦快乐了,还可以是新年快乐!无所谓了,哈哈。”第二张明信片是一份解释,说自己不小心把刚才那张上面的“诶”字按花了,明信片上满是油墨的痕迹。所以,她又写了一张,最左下方写着“For You(1)”,边上同样附着剪刀手。从明信片上的那团油墨,那一行行字,还有那个小小的剪刀手图画,我看见的是无数细节,以及一个女孩的用心。她那别出心裁的祝福我至今还留着。从月球返回地球后,每每拿出来看,回忆起这段无疾而终的恋情时,我便总是不可避免地思念她。我想,我们都把一切弄得一团糟了。
收到这两张明信片后,我去找她。我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,哪怕是表白,也是她后来向我发起的。但那天晚上,我像突然开了窍似的,约她去看电影。康复中心的电影院中正在播放《真爱至上》。在电影院里坐到人都散场后,我才告诉她,自己也准备了一份礼物。当多多得知,我准备把打水漂赢来的奖品与她共享时,她的眼睛再一次眯成了弯月牙。我们向护工请求,希望能把两小时的月球漫步均分为两份。就这样,我们各自得到了一小时的私人时光,不必再羁于形式的束缚或孤独的折磨,而是模糊了彼此的边界,让内心的光明与黑暗都涌向对方:当我们在冰冷的虚空中找到地球时,我们十指相扣,掌心抵在一起,能感受到彼此传递的温暖;当群星在汹涌的黑暗中闪耀时,她那银白色的臂弯沐浴着银河的亮光,看上去像精细的银砂做成的,触碰起来感觉十分美妙;当情感消弭为一种纯粹时,两道影子回归同一束光,我的身体从月海上飘了起来,慢悠悠飞向她—也许,那是一种狂热的爱情的美化,在我的世界里她的引力就与月球相当,没有迟疑,没有顾虑。我爱上了她,我们就这样成为彼此,这一刻虚室生白,天地皆爱,这次相逢让万物齐一。